《工作、消费主义和新穷人》是齐格蒙特·鲍曼(Zygmunt Bauman)的著作。探讨了西方社会发展至今,不仅没能解决,反而愈演愈烈的社会问题,也就是有关工作伦理与「穷人」群体的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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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业化进程:工作伦理是一种纪律
前提一:人只有先工作,提供对其他人有价值的劳动,才能获得在社会中生活所需的必要资源。先奉献才有回报。
前提二:不能安于现状,要不断精进工作的技能。
隐含的假设一:人天然具备参与工作所必需的能力。
隐含的假设二:只有对其他人有价值的劳动才算工作。
结论:即使觉得自己无所收获,也不能停止工作。工作本身就具有意义。停止工作是一种不道德。
⚠️ 这并不适用于当下的西方国家。后面会提到工作伦理的变化。
逼迫工匠、农民进入工厂
如果不工作,社会救济的标准将低于工厂的最低工资标准。当工业化大生产成为主流,这种制度性的安排逼迫人们走进工厂。试图让工作伦理成为一种道德标准,成为一种选择,但实际上人们失去了选择。
挣钱才是唯一的目的
然后,工作的目的变成了挣更多的钱。这无关道德选择。既然你不得不走进工厂工作,失去了自由,不妨多关注一下可能获得的更多的金钱、物质奖励,更努力的工作吧。
消费社会的到来
随着生产力的持续发展,西方国家工厂的就业岗位减少了。这个尴尬的事实让前述工作伦理失去了根基⸺没有那么多能让人为之奋斗一辈子的岗位了。
虽然仍然存在一些特权工作和高技术要求的工作,可以让人继续靠工作来实现身份认同,但从维持社会规范的角度来看,这对西方社会成员中的大多数来说变得行不通了。
同时生产者社会转向了消费者社会。只能去工厂拧螺丝是一种缺乏选择与想象力的老方法,消费需要的是无穷无尽的想象力、自由,以及通过消费实现的尽可能快的即时满足,然后是立刻进行下一次「选择」与消费。
向消费者社会的转变带来了其他深刻地改变:零工的增加、工作岗位更强调「创造力」「自由」来吸引雇员、对信贷的鼓励与对储蓄的贬低、强调「体验」而非纪律。
消费者认为自己拥有选择的自由,即我可以拒绝列表中的任意一款消费品,却唯独不能拒绝选择本身。消费者社会不断强化着这一点。
工作本身的变化
首先要关注工作本身的变化。在西方工作伦理时代,所有工种在道德层面是平等的。只要你想,任何种类的工作都能成为个人成就感、满足感的源泉。这在消费时代显然已经不成立了。
一方面消费时代的工作和消费品一样有临时性。除了送外卖这类零工,绝大多数签正式劳动合同的工作也都有一个雇佣期限。没有公司会承诺永远雇佣一个人,哪怕签了无固定期限劳动合同,一样有可能因为公司的裁员而失去工作。
另一方面,工作也像消费品一样有了三六九等,即作者所说的「美学」特征。举例而言,如果不是没得选,你不会愿意去做通下水道的工作,而更倾向于坐办公室的白领工作。工作环境优劣也成为评估工作优劣的一部分。作为结果,对从事「差」工作的人,工作除了工资不会有任何其他意义;对于从事「好」工作的人,工作就是一切。「996」成了自然而然的日常,而非尽量减少工作时间,增加娱乐时间。
穷人之定义的变化
在工作伦理仍然是有效社会规范的时候,穷人就是不工作,因而没有收入的人。
但在消费社会,穷人是失去消费能力的人。
失去消费能力就意味着失去了体验这个世界的能力。如果一个人突然失去工作,呆在家里,剩下的只有「无聊」。而这种定义下的穷人很难翻身。获得一份「差」的、普通的工作,并不能像工作伦理时代一样脱离穷人的阵营。
穷者更穷,富者更富也是西方国家新时代的特征。西方社会生产力的提升最终可能制造出更多的穷人。
西方福利国家的衰败
这里主要指欧洲发达国家的高福利政策。
福利政策本质上是让正在工作、创造财富的人补贴不工作的人,或者说让创造财富多的人补贴创造财富少的人。因此谁是受益群体很重要。
如果必须审查申请人,只提供福利给达到贫穷标准的人,对绝大多数其他人来说这个福利政策是没有意义的。这样也给降低福利质量一个很好的借口,有条件的人可能会选择购买私人保险而非依靠公共福利保险。「领低保」被污名化的现象也会出现。
福利政策在创立时起到了积极的作用。一个人在依靠社会福利时,也成为了社会后备劳动力的一部分。当西方跨国公司们发现可以在发展中国家找到更廉价、更小福利政策包袱的劳动力时,这积极的作用也失去了根基⸺已经不需要本地「厂弟」「厂妹」了。
于是西方福利制度逐渐走向了尽头。原本支持福利制度的人,以及曾经受惠于福利制度的人,也逐渐不再倾向于继续支持福利制度了。
从「失业」到就业「过剩」
失业蕴含着就业行情好了之后就会再次就业的预期,过剩则意味着不再被社会所需要,没有再次就业的可能。
当西方跨国企业通过技术进步减少了对本地工人的需求,并且通过设立跨国公司雇佣发展中国家的廉价劳动力时,西方国家本地人失去的工作岗位永远回不来了。他们就像是用后即弃的消费品,成为了社会的负担。
「底层阶级」这个词应运而生,工作伦理也再次被拿出来使用了。
在消费社会,选择的自由是头等重要的概念。没有工作的人也有选择的机会(因此由有工作的人构成的社会已经尽力了),因为选错而失业并滑落到「底层阶级」是罪有应得(这是你自己不行,有工作的人没有心理负担)。
以功利主义出发,西方社会也不再有义务为只起负面作用的「底层阶级」提供充足的福利政策了。
但从根本上来说,「底层阶级」失业是由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导致的。他们真的有的选吗?当社会只需要 100 个人工作而存在 110 个人的时候,10 个人的失业似乎是一种必然。新的工作伦理只是让有工作的人和企业主更加心安理得罢了。
从福利院到监狱
所有人都想买更多的东西,践行消费主义,但是穷人只有相似的欲望却没有钱,只能在正道以外想办法赚钱。这会招致更少的福利院和更多的监狱。
对穷人的刑罚,是西方消费者群体的梦魇。于是,消费者心甘情愿的努力工作、挣钱、消费,生怕滑落到穷人的行列。这从另一种方向提供了道德指引,也算是穷人对社会的积极作用。
全球化的副作用
对西方发达国家来说,在现代化的过程中,「冗余人口」可以被不断送到「无人的处女地」(此处忽略了被屠杀的原住民)。这是一种有效化解国内问题的方式。
但随着全球化的兴起,后发展的国家也进入了消费社会。当这些国家出现过剩的现象时,再也没有处女地可以成为解决问题的出口了。过剩的问题最终只能在本国进行解决。
局部战争、内战可以消化掉一部分。对西方发达国家来说,就得靠严刑峻法和更多的监狱。囚犯逐渐失去了重返社会的机会,最好永远和有工作的人隔离开,不要出现在同一个空间中。
未来的可能性
即便没有工作伦理,人类的本性就是不断创造。西方国家试图建立强加给所有人的秩序与规范不是唯一的选择。
当下的工作伦理与「穷人观」会让西方国家的一部分人受益,这一部分人又何德何能?改变现状的阻力毫无疑问就来自他们。但改变总是势不可挡。因而未来可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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